重新安靜下來的城市中，恍惚間仿佛有位天神，持著明火，悄無聲息地點亮了整個城市。

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跟在柳夢潮的身後，行走在重新燈火通明的世界中。在他們的身後，是淅淅瀝瀝的碎石，大量的建築倒塌了下來。

在他們的身前，是一條狹小卻並不崎嶇的道路。

柳夢潮走的很慢，似乎在思索著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對他提出來的問題。

自己究竟把夏娜當做了什麽？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還是有一個有這感情卻被自己輕而易舉操控著的人？

柳夢潮緩緩地搖了搖頭，汗水順著黑色的發梢甩在了臉頰上，讓柳夢潮的臉上多了一些黑色的小泥點。

“我們到了。”

柳夢潮擡著頭，看著面前燈火通明的大廈，輕聲對自己身後的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說道。

“踏！”

夏娜踏出了一步，在她身後的翅膀嘭的一聲舒展了開來，火紅色的翅膀帶著燃燒著的羽毛，在安靜的夜空中輕輕一扇，身材嬌小的少女便已經乘著風飛上了天空之中。

柳夢潮微微地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了一方白色的手帕，擦掉了臉上的泥點。緊接著只見柳夢潮雙腳輕輕在地上一頓。

嗡的一聲輕響，一個猩紅色的魔法門便出現在了柳夢潮的腳下。

與扇動著翅膀飛上天空的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不同，柳夢潮就像是行走在一條康莊的大道上，他的步履輕盈神態安詳，緩慢卻又優雅地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間被高小宛集中了整座城市電力的房間，此刻卻是這間城市裏面唯一黯淡著的房間了。能夠看到整個城市的落地窗，剛剛被柳夢潮的流離之刃打出了一個大洞。

而在落地窗裏面，躺著一個已經沒有了呼吸的男人。他的臉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四肢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紅色的鮮血流了一地。四處卻不時傳來烤焦了的燒肉味。

柳夢潮皺了皺眉，從洞口鉆了進去。

踏！

腳步踩在地面上，柳夢潮看著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的劉利，默不作聲地從他的屍體邊上走過，推開了房間的門。

被高小宛打通了的走廊裏，燈火通明，像是白晝一般。

桂言葉和安娜兩個人安靜地坐在大廳裏的沙發上，一見到走進來的柳夢潮，小女孩便立刻快活的蹦了起來，雙手高舉著，向著柳夢潮示意著自己的心情。

“安娜……”

柳夢潮的嘴角不由地翹了起來，眼角微微地皺了起來。這是代表著發自內心的笑容。只見他蹲下了身，一把把喬安娜抱在了懷中，喬安娜嬉笑著握著拳，在柳夢潮的面前揮來揮去。

“你……就是柳夢潮嗎？”

桂言葉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如同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從她纖細白皙的頸邊傾瀉下來，像是綢緞般發著明亮的光澤。

“嗯。你已經完全忘記我了嗎？”

“是的。”

桂言葉微笑著說道，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那些曾經被打散了的書頁，這些書頁上面依舊有一些水跡，那些都曾經是淚水。

“做得好，柳夢潮！”

高小宛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這個穿著洗的發白襯衫的男人，依舊赤著自己的雙腳，剝著自己心愛的糖果走進了柳夢潮的視野裏面。

“現在反叛的輪回者應該都已經解決了吧？在我們的計劃中，最後一個解決的就是劉利了！”高小宛說著，坐在了沙發上，翹著腳安然地看著柳夢潮。

“哥哥！哥哥！很好的姐姐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高小宛的聲音剛剛落下，喬安娜的聲音便已經響了起來。只見她指著坐在沙發上微笑著的桂言葉，小心翼翼地在柳夢潮的耳旁輕聲說道，“很好的姐姐在你沒有來的時候，一直都在哭呢！”

“嗯。”

柳夢潮輕輕地揉了揉喬安娜粉色的秀發，那像是蓬松的雲朵一樣的發梢讓柳夢潮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言葉……”

柳夢潮說著，坐在了桂言葉的身邊。只是出乎柳夢潮意料的，桂言葉下意識地向後縮著身體，無論書頁上記載的記憶再怎麽詳細，此刻這個受驚過度的少女，心中依舊有著些許的擔心和害怕。

一聲嘆息聲在房間裏面響了起來。

不是柳夢潮，也不時桂言葉。就連喬安娜都好奇地擡起了頭，尋找著嘆息聲的來源，突然這個小女孩揚起了自己的頭，沖著走廊深處的人叫喊了起來。

“溫暖的姐姐！安娜在這裏！”

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站在黑暗的走廊裏，窺視著已經沒有記憶了的桂言葉，以及曾經為她創造了所有美好回憶的世界。

溫暖？

聽到喬安娜的話，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白皙的雙手，指尖冰涼地觸感卻立刻讓她從幻想中回到了現實。

桂言葉的表情，好陌生。

即使沒有柳夢潮洞徹人心的能力，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依舊用自己敏感的心，感受到了桂言葉此刻臉上的笑容。

驚訝，擔心，害怕，還有強顏歡笑。她下意識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看著坐在柳夢潮身邊的桂言葉，一個疑問突然浮上了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的心頭。

自己曾經憧憬的笑容，真的可以再回來嗎？自己曾經憧憬過的生活，真的就會重新降臨到桂言葉的身上嗎？如果把美好的記憶全部遺忘，再重新創造，那麽這些記憶，真的一模一樣嗎？真的會讓人快樂嗎？

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有些膽怯地看著房間裏的桂言葉和坐在她身邊的柳夢潮，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不曾向前進過一步，也沒有往後退去一步。

她只是站在那裏，像是一縷靜靜燃燒著的火焰，當所有支持著火焰呼吸的氧氣消耗殆盡的時候，便安靜的熄滅。

現在，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準備進行自己早已經想過的決定。

“暖和的姐姐！”

喬安娜的小腦袋突然出現在了炎發灼眼的討伐者的視線中，小女孩暖和的小手直接拉起了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的手，不由分說地，甚至帶著一些小孩特有的固執，將夏娜從漆黑的走廊裏面拖了出來。

燈光，像是早已經埋伏好一樣，散漫了夏娜的身邊。

“暖和的姐姐，你的手現在好涼啊！”喬安娜仰著頭，對著夏娜說道，還沒有等這位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反應過來，小女孩便已經捧起了炎發灼眼的討伐者的手，夾在了自己的雙手之間。

“哈……哈……”

小臉憋得通紅，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小大人摸樣地說道。

“不冷，不冷。安娜能夠讓姐姐暖和起來的！”

剛剛擡起的腳又重新放了下來，炎發灼眼的討伐者夏娜重新蹲了下來，烏黑的雙眸看著面前的小女孩，微笑著，剛剛張開嘴，卻又停了下來。

“姐姐不冷。”

過了好久，夏娜才輕輕地摸了摸喬安娜的頭，牽起了小女孩的手，向著柳夢潮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既然桂言葉的笑容已經不見了，既然她的記憶已經不見了，為什麽要讓她迷茫，為什麽要讓她困惑，為什麽要讓她……如此可憐的不知所措？

看著桂言葉擡起的雙眸，夏娜仿佛在這雙黑色的眸子裏面看到了自己曾經憧憬過的生活。其實……

自己很想變成你呢，言葉。

嘴角突然地揚了起來，炎發灼眼的討伐者，不，只是一個名叫夏娜的少女，對著自己曾經觸及不到的感情，自己從未體驗過的情感，自己曾經憧憬過的生活微笑了起來。

“柳夢潮。”

夏娜的手輕輕地握了握喬安娜的小手，眼睛微微瞇起，微笑了起來。

“我知道讓桂言葉記憶完全恢覆的方法。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

手心不由地沁出了汗水，夏娜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想要提出這個要求。所以她沒有去看柳夢潮的臉，只是將自己的面頰繃得更緊，抿緊了嘴唇。

這是初夏的第五天。

名為桂言葉的少女忘記了過去曾經歷過的一切。

名為夏娜的少女，此刻心中卻有一個渴望。她決心用桂言葉的記憶作為交換，交換那不曾體驗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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